题图:作者和老李
这一辈子,老李没给我买过戒指,也没买过项链、手镯,更没买过鲜花之类的浪漫礼物,但是我死心塌地跟着他,因为他也把爱全部给了我。
往事并不如烟,爱情更要保鲜
南宫踏舞 | 文
今天就是我和老李结婚36周年纪念日了。很多学生给我说,看到李爸和梁妈的样子,就是爱情最好的模样了。其实,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爱情,老李也是那个我心里骂他千百遍,也想离婚两千遍的人!
(一)不然我们在一起打扫战场吧
我和老李都出生在桂东北一个小县城,小学、初中都是同班同学。老李从小长得特别好看,人称“潘东子”(电影《闪闪的红星》主角),成绩在班上从来都是数一数二,但他家成份是富农,读小学时经常被贫下中农子女在放学路上拦住打得头破血流,骂他:
“你一个富农仔,哪个喊你得第一的?”
16岁那年我们高中毕业,分别去了不同的公社插队。当时县里修水库,要从各个生产队抽人去干活,我和老李都被抽去水库工地。
很巧,老李因为写得一手漂亮毛笔字又会画画,被抽调到水库指挥部政工组;而我因为会写一点小文章嗓门又好,被抽调到政工组的广播站。
那一年,伟人走了,全国悲痛,冬天也特别冷,我从来不知道南方的冬天居然冷到树梢上挂着冰花。
有一天傍晚,政工组领导在山顶朝我们喊话:“打油茶哦,赶紧上来喝油茶!”
我们上到政工组男士住的用油毛毡搭建的茅屋,看到屋子中间吊着一口大鼎锅,底下的柴火呼呼燃烧,锅里放了生姜和茶叶咕咕冒着热气,围坐着的一圈人都每人一碗,我也顺手盛了一碗放了一勺炒黄豆,真香!可是没看见老李。
后来领导无意说,小李感冒发烧躺在床上呢,你拿一碗过去给他喝。我就端了一碗走到老李床边。那是我第一次认真仔细看老李,他可能是因为发烧,脸通红,真是好看。我居然摸了摸他的额头,他也没醒,我就赶紧跑了。现在想起来,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对他动情呢?
印象深刻的还有一件事。
当时去修水库的全县民工有三万多人,分散在十几里地的山头住。我跟两个女播音员住在与指挥部隔一条小河沟的小山头上,有一天傍晚我跑出茅屋大声喊叫保卫组的人,因为发现几个流氓围着我们小茅屋转来转去,还吹口哨调戏。
老李就跟着保卫组的人一起过来。小流氓吓跑后,他反复问我们要不要再叫一个男的帮我们守夜,我们说不用。另外一个播音员就笑着对我说:“他是担心你呢!”
几十年后我跟老李说起这事,他说我没良心。提醒我有一次我哇哇乱叫,也是他过去的,原来茅草屋进了一条蛇,他当时也吓得要死,但是英雄救美心切,居然拿着棍子把蛇打死了!
这么说在我们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时节,虽然没有正式谈恋爱,但是彼此心里是有对方的。
当时有一个大我几岁关系特别好的播音员就跟我说,你不要忘了,他可是地富反坏右子女,你可不能跟他谈恋爱,不然以后招工招干推荐上大学都没你的份,世世代代都是富农!我说我知道,我才没那么傻。
又过去差不多十年,我们结婚时老李才跟我说,你知道那个谁给我写过信吗?她说你脾气暴躁、骄傲自大、自以为是,很多领导不喜欢你。她还给我表白……我说那你怎么不娶她?老李说:”她长那么难看心眼还那么坏,表面跟你那么好,背后搞阴谋,我才不要!”
1977年我考上大学先离开水库,1978年老李也考上了大学,我们就断了联系。
1981年春节,我们参加一个小学同学的婚礼。那天突然发现,来参加婚礼的同学都已成家有的还有了孩子。大家开玩笑说,你们两个不要光顾着读书,早点找对象结婚,同学中就剩你们两个了。
喝完喜酒老李送我,路上就对我说:“不然我们在一起打扫战场吧?”
这算求爱吗?那么不浪漫,一点风花雪月的诗意都没有!
我和老李的同班毕业照(前排左三是我 后排右五是他)很多学生在谈恋爱或者要结婚的时候会问我:“梁妈,看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呢?” 我通常回答:“善良实诚。”我说看一个人值不值得你托付终身,不是看他对你好不好,而是看他对周围的人好不好,要从细节上观察。他的父母慈祥和蔼可亲,但是有一个不着调的妹妹。我之所以一直坚持不谈恋爱,就是听同学说老李小时候经常背着小他十二岁的妹妹,我想象那个场景就觉得非常温馨。那一天我们准备去看电影,他妹妹闹着要跟去,他哄了半天也不行。出门的时候,妹妹哭着追了出来,一看我们不停脚步,她就倒在地上打滚!老李回头一看,立马转回去扶起妹妹,答应带她一起去看电影。我想,他对妹妹都那么好,那我嫁给他成了他老婆他会对我不好吗?谈恋爱时我问他:“我不会做饭做家务的。”他说:“不用你做,我会。” 真的,婚后老李买了好几本菜谱,每天研究怎么做菜给我吃。我那时候特别瘦弱,抱个西瓜上称78斤,父母担心我是有什么病,就联系了医生给我做胃镜。那是很痛苦的事情,把一根筷子粗的塑料管的一端(五分硬币大小的镜子)从喉咙慢慢吞到胃里,我觉得死了都不要做这种检查!那时候老李刚好从西安回家过年。他那天在医院陪着我,一直拉着我的手给我讲了好几个故事。我就想,会讲故事的男人多好啊,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寂寞,以后他还可以给孩子讲故事呢!事实证明我是对的。这么多年,我的朋友就是老李的朋友,我的学生就是老李的学生。老李不仅经常下厨招待朋友学生,外地的朋友学生到贺州来,只要有空都是他车接车送,这一点给他打100分。1999年,我父亲突然脑溢血住院抢救,老李不但白天长时间在医院陪护,晚上也几乎天天去医院守夜,无微不至服侍我父亲。2001年冬,我父亲病危,我从西安回家。父亲清醒的时候问我:“李勇为什么不回来?”我说孩子还没放假,一放假他马上带孩子一起回来。母亲说,你爸是想让李勇服侍他,他说李勇最好!老李大学毕业后分配去了西安,我在老家做记者。1984年单位还给我分了一套两层带天井的小别墅。父母也不想我嫁那么远,再说当地也有不少人追我,我就写了一封信给他提出分手。老李那时刚过完年返回西安,他那天已经上了单位出野外工作的卡车。拿到信后把行李一丢跳下车,跟领导说我要请假回广西,我家里有事。不管领导批不批准,坐了一天两夜火车回到家,直接找到我单位。印象很深刻,他说:“你敢嫁给别人?我就在婚礼那天跳上桌子闹,看你能结婚不?”在西安的时候,我们住的那个院子有一家人特别霸道,谁都惹不起。有一天儿子跟几个小孩在院子玩,可能那家老头嫌吵,就拿一根竹子打我儿子的头。儿子哭着回来,老李一看,头上起了两溜包,二话不说放下锅铲换了把菜刀就从三楼冲下去。幸好被单位的人抱住了。不过,从此老头再也不敢蛮横无理,收敛了许多。去年我因为写了几篇文章表明态度,也被相关部门领导约谈、警告,我有几天情绪低落,闷闷不乐。老李就安慰我说:“你又不反党反社会主义,实事求是写几篇文章有啥错?他们要开除你吗?不怕,我退休金也有几大千,我养你!”婚姻到了一定时候,容易产生疲倦。也就是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,所以就要发现生活的点滴美好,自己也要把最美好的那一面展现给对方,让他时时觉得你很厉害,当初自己有眼光,这样的爱情才能保鲜。1987年孩子出生后,老李就说他要考研,我非常支持他,包下了所有的家务事。他1989年考入中南工业大学(后更名为中南大学)城乡建设与工程设计系,毕业后还去过希腊打工。我不太满意最初调去西安一家工厂的工作,先后参加过《当代青年》杂志、《侨声时报》(后更名《华商报》)、《三秦都市报》招聘记者编辑的考试,而且都考上了。我还担任过《侨声时报》编辑部主任,《三秦都市报》新闻部主任。与时俱进这句话我是有深刻感受的。我们虽然年纪大,但爱学习,都是最早一批会操作各种办公软件的人,最早会玩QQ会玩微信,我们都有自己的游戏账号,有时候也一起通宵打游戏。我退休前是学校校报副总编辑,还负责学校网站的审稿、编辑、排版、后台上传等工作,当然不懂的,我家老李是最好的老师。老李退休以后考取了建筑工程评审专家资格证书,入了广西评标中心专家库。我退休以后学习打油茶。著名作家贾平凹2019年11月到广西贺州讲学,喝了我打的油茶后还专门给我题词:偶尔我也写写文章,去年收获两篇10万+,老李说你也是宝刀未老,继续努力。爱情最好的保鲜方法就是两个人共同前进,彼此成就。我认为,婚姻除了落实在穿衣、吃饭、数钱和睡觉上,还有另一层需求,那就是两个人精神上的互通与独立。对方说什么,你懂;你要什么,对方明白;即使有矛盾,也可以很快通过交流化解。老李没有给我家一分钱彩礼,也没给我买什么戒指、项链、耳环。当时已经流行租用轿车接新娘,我说两家住那么近,没必要摆那个排场啊!老李说,你放心,我是用火车接的你(意思是他是坐火车回来跟我结婚),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。记得很清楚,结婚那天在公公单位院子摆了几十桌酒席,我啥也不懂,和老李两人穿着平时的衣服帮忙倒酒端菜。酒席吃到大半,有人喊我公公:“老李,酒都喝完了,没见你家新媳妇的?”我公公就指着我说,不是一直在给你们端菜吗?有人就认出了我:“你们家讨了电视台播音员做媳妇啊?了不得!”(我是我们县电视台第一个出镜的新闻播音员)当时我和老李的中学班主任何金华老师也来参加了婚礼,她说:“你们两个做得对,没那么多讲究,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!”有一次几个要好的朋友在贾平凹老师家聊天。贾老师说你性格那么好,直爽可爱,我看你家老李那么木讷又不爱说话,你俩咋就能过到一起,也没见你外边有人?我说老李对我很好啊,你们如果有谁能做到他这样我就离开他嫁给那个人。每天下班回到家我都非常累,也不愿干家务,吃完饭就躺在沙发上看电视。老李忙完就过来陪我聊天一起看电视。他通常坐一张高一点的凳子上,然后把我的两个脚丫放在膝盖上面,我说你坐到沙发上不是舒服点?他说我坐高点,你的腿血回流得快,很快就不累了。我说你们谁能做到这一点?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,是天天如此!当时没有一个人吭气,贾老师说,我记下了,以后用到哪篇小说里。1998年,我和另外一个记者到山西采访一个拐卖儿童案。那个记者采访完还有其他任务,我从运城坐半夜的火车回西安。结果我在运城火车站广场被流氓盯上脱不了身,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人员帮助上了车又被人偷了钱包和火车票。没有火车票出了不站啊!凌晨四点下车后,我记起邻居说过火车站有个豁口可以出去。周围没有一个人,伸手不见五指,我穿着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孤独地走在铁轨上,每走一步都发出“哒”的响声,似乎后头有人跟着,又不敢回头张望。那是我这辈子最恐怖的记忆之一!当我终于从豁口走出街道,走到火车站广场公交站时,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,身边还停放一辆熟悉的自行车!亲人啊,我一下扑上去抱住老李放声大哭……老李说,他半夜醒来突然睡不着了,就觉得我会回来,他就赶紧骑了自行车到火车站等我。我坐在他自行车后头紧紧抱住他的腰,我相信心有灵犀一点通,老李是最懂最爱我的那个人。22年前我抱着老李的腰坐在自行车后头,22年后的2020年11月26日日,我抱着他的腰坐在摩托车后头。那天他要我跟他去城外的一家快递仓库,把黑龙江发来的长木方锯成两段,这样快递才可以进城送货。回来他就飙车,耍了一把酷。这一辈子,老李没给我买过戒指,也没买过项链、手镯,更没买过鲜花之类的浪漫礼物,但是我死心塌地跟着他,因为他也把爱全部给了我。这是我朋友圈记录的一件小事:我在家打油茶,他出门买花卷,然后捡了一张树叶回来,兴高采烈告诉我:“这片是树叶王,我专门捡回来给你拍照。” 好吧,等我有空去过塑(覆膜),留下爱的见证,人家送鲜花你送树叶,还是顺手捡的。不记得是谁说的,爱情就是鞋子,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。如果鞋子进了沙砾,一定要及时清理,舒服快乐继续前行。【作者简介】南宫踏舞:爱旅游爱美食,现退休居广西小城。一枚园地耕耘者。
“一半烟火以谋生,一半诗意以谋爱。” 点击文末“阅读原文”,进入安然以待的茶店。征稿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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